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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青年学者与汉学家顾彬的对话

来源:译研网 作者:时间:2013-03-31 19:00

岁月、文化与诗的漫谈
——当代青年学者与汉学家顾彬的对话
张隽隽 尚光一
沃尔夫冈·顾彬对于海外汉学界和现当代文学界来说,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无论是厚实的学术著作《中国诗歌史――从皇朝的开始到结束》、《20世纪中国文学史》,还是轻灵的诗集《顾彬诗选》,抑或惊人的言论“中国当代文学都是垃圾”,顾彬在中国被讨论着,也讨论着他人的讨论;被评论着,也评论着他人的评论。这是一场无休止、而且没有结果的战争,顾彬以德国人特有的严谨和认真坚持着,几乎到了不可通融的地步。但是,如果愿意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我们会发现,他的见解绝不是故作惊人之语,而是多年浸淫中国文化和哲学的有感而发。
2010年金秋,顾彬回到了他学习现代汉语、杰出现代中国文学的起点——北京语言大学,并与我们进行了一场关于语言、文化的面对面交流。
问:您是怎样对中国文学发生兴趣的?
答:是通过唐诗。德国的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外语,希望到了大学之后能够进一步深造。那时候我为了学习英文,看了从英文翻译成德文的李白诗,这些诗歌具有欧洲诗歌所不具有的新奇意象,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就觉得自己应该学一点儿中文。但是那个时候,德国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学习中文。我经常会发现,课堂上除了我自己以外,就只有那位老师了。但在来中国之前,我学的都是古代汉语,我可以看懂中国的古书,却基本上一句现代汉语都不会说,对中国二十世纪以来的现代作家也不了解。当时,我并不愿意来中国学习现代汉语,因为在欧洲汉学界,文言文写成的中国古代典籍才是正统,现代汉语是受到“污染”的语言。
问:这样,您是来到中国之后才对中国现代作家发生兴趣的?
答:是的。我来到中国之后才接触到这些,而且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鲁迅。他受到许多德国哲学家的影响,勇敢地面对他所意识到的问题,他的深度是当时的作家都达不到的。他的叙事方法、他的语言也是实验性的、现代性的。另外,因为我对诗歌感兴趣,所以与很多中国诗人都有交往。北岛一到德国就住在我家里。我曾和北岛、欧阳江河这些人都曾到孔子学院去举行诗歌朗诵会,很有意思。我也学了日语,曾在日本教中国唐代的文学。
问:现在来华学习汉语的留学生越来越多了,对比当年的自己,您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答:我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学习现代汉语。我经常发现德国学生回国之后现代汉语说得不怎么样。他们说是老师的问题,但我不能同意。他们在国外只愿意与外国学生交往,懒得说中文,而天天说德语或者英语。所以我希望他们来到中国之后好好地、认真地学习现代汉语。
问:那么中国学生呢?
答:中国当代的学生则应该好好学习外语。老一代的中国作家、学者,他们的写作、他们的学问都不错,但可能是由于时代的问题,他们的外语水平很糟糕,阻碍他们向外传播他们的思想。许多中国年轻人外语水平还是不错的,不管是德语还是英语,但他们未必了解英语国家或其他外国的文化。他们学习了外语,但没有用在他们的写作或者学术研究中。
问:您是说他们学习了语言本身,但没有了解语言背后的文化。
答:是的,正是这样。
问:您很强调语言背后的文化?
答: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问:您的这一说法对我们对外汉语的推广提供了很好的启示。
问:您自己的知识结构对您研究中国和德国文化和哲学有什么影响?
答:我早年的时候不是学习学习文学的,我的专业是神学和日耳曼文学。我很晚才开始学习汉语。到现在,我也没有放弃我的日耳曼文学研究。另外我也是作家,我和德国作家在一起交流的时候,发现中国诗歌的特质也在我自己的创作体现了出来。我经常会从德国文学的立场看待中国文学,对德国文学也是如此。不少中国作家受到了德国作家的影响。我也会研究某一位二十世纪中国作家怎样受到哪一位德国作家的影响。所以,我也在从事比较文学的研究工作。
问:您从事的是影响研究的工作。
答:是的。
问:有人称您为中德文化的搬运工,您对这个称呼怎么看?
答:我希望能够把中国文化搬运到德国去,我也正在试着把德国文化搬到中国来。我经常来中国的大学,他们要求我去介绍德国的哲学。有一次北外要求我介绍德国当代哲学。2008年在北京师范大学专门介绍德国汉学,还有德国天主教的哲学家,德国最重要的神学家等。另外我在青岛的中国海洋大学有一次上了一星期的课,专门介绍了法兰克福学派,还有德国美学以及重要的美学家。
问:您觉得学生对您的介绍感兴趣吗?
答:我第一次介绍德国美学是2004年在上海复旦大学,大概有一百多个学生。在重庆讲德国文学史的时候也有一百多个学生。但最后一次,在复旦大学讲德国文学史的时候,大概就是两年以前的秋天,只来了不到十个学生。
问:这是什么原因呢?
答:我觉得应该是上海这个地方,商业化氛围很浓,学生们懒得学,他们宁愿去赚钱,或者看一些轻松愉快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问:现在,不管是中国也好、欧洲也好,各国都致力于发展文化产业,因为文化产业不仅具有明显的经历利益,而且向外输出还能提高一个国家的软实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文化产业下的产品并不都是十分高雅的,有些被学界认为是文化快餐乃至文化垃圾。您对这一现象怎么看?
答:只有教育能改变这种状况。我们要通过教育提高年轻人的品味。诗歌和其他一些不受重视的艺术中凝聚着人类文化的精华,年轻人必须把这些遗产继承下来。我在大学里发现,还是有许多年轻人喜欢诗歌的,但遗憾的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问:中国文化现在在德国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与您当年开始学中文开始有了什么样的改观呢?
答:当然要比那个时候好多了。不管是古代汉语还是现代汉语,都有一批专家。学生们都是自愿去学习的,但不一定喜欢学习古代汉语。许多人选择了现代汉语,因为很实用。也有很多人喜欢中国功夫,中国电影,等等。
问:您觉得您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发挥的是什么样的作用呢?
答:我不能够评价我自己。这个工作应该由别人来做。
问:但您还是推广现代中国文学的第一人。中国文化在德国的传播您一定有功劳的。
答:我希望是这样。但我自己不能判断。
问:那么您对中国文化的对外推广有什么建议?
答:你们应该派最好的老师到国外去,尤其是年轻的老师,他们的世界观和年纪大的人不一样,他们会活泼一些。我当时在北京语言大学教我汉语的老师年纪和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小一点儿,虽然那个时候不能太开放,只能在教发音和语法的时候活泼一点,但他们的方法的确很有效。另外,这些老师必须懂得中国文化。我的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虽然只能与官方的看法保持一致,但他们还是愿意给我们讲孔子,哪怕是通过鲁迅的眼睛看到的、歪曲的孔子形象。
问:还是您一向的看法,语言不仅是工具,它的灵魂就是它背后的文化和哲学。
答:是的。语言有它自己的价值。语言是我们的世界。语言就是我们自己。
问:但是现在的学生学习语言可能仅仅是为了应用,他们对语言背后的文化不感兴趣。
答: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希望教育能使这种状况得到改观。
问:您对自己以后的研究有什么打算?
答:我明年就退休了。退休之后,我打算到厦门教一年书,接着再去北外。在德国的时间可能很少了。我希望自己还能在中国文学研究的领域做些自己感兴趣的研究。
问:您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反响良好,不知道您最近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
答:我近期的研究成果是《中国戏剧史》,希望大家积极关注。
访谈者简历:
张隽隽(1985— ),女,海南人。北京语言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20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化与文论。
尚光一(1983— ),男,河南孟州人。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2008级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生,北京语言大学继续教育学院讲师,韩愈研究会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文化产业与审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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